《文鴛沐春繡錦裳》 水彩畫 68×68cm 荊桂秋
□閆語
音樂的奇妙之處在于,,無限個音符本身就是一個袖珍的宇宙模式,,靈感和奇跡滾滾而來,,內(nèi)在的聽所喚起的此時此刻,永遠是本地的異鄉(xiāng),。
讀到這句話的時候,,我正在循環(huán)播放著云朵演唱的那首云南民歌《小河淌水》。于是,,那個縹緲的聲音仿佛就真的是從云朵間滑落的小小水滴,倏忽間落入我的耳鼓后,,就開始慢慢擴散開來,,有一點遠在天涯又近在咫尺的靜謐,。有一點樹葉的潮濕,。有一點月亮穿過云層的豁達。有一點莫名的惆悵和牽念,。有一點迷人或不迷人的寂寞,。還有一點紙上的夜晚或是白天。這時候,,一張陌生的臉龐出現(xiàn)了,,在柔和月光的映襯下,她側(cè)著頭,,仿佛正在傾聽著什么,。
于是,另一張臉龐也出現(xiàn)了,。他健碩的身影穿行在彌渡的山水之間,,穿行在花燈和民歌之間。他說,,他最喜歡的一首民歌就是《小河淌水》,,他曾經(jīng)唱給很多人聽,也唱給我聽,。在時光雕刻的夜色里,,他就是那個用歌聲來收集夢碎花朵的人,。后來,他離開了彌渡,,去到了一個更加廣闊的世界,,那里不僅有茶馬古道,還有玉龍雪山,,有洶涌的獨龍江,,有一直陪伴著他的《小河淌水》。后來,,我們在北京不期而遇,。當他站在長城的烽火臺上,,側(cè)著頭,遙望群山的時候,,我的耳邊卻奇跡般地響起了《小河淌水》的旋律。
是的,,作為一個古典音樂的聆聽者,,我曾經(jīng)是那么熱烈地喜愛著《小河淌水》。這首由尹宜公創(chuàng)作于1947年的云南民歌,,以其從容舒緩的節(jié)奏、清新優(yōu)美的旋律和超然地域環(huán)境的美感,,為我們描繪了一個阿妹在月下思念遠方阿哥的美好畫面,,淳樸自然的歌詞,,在一段段清麗婉轉(zhuǎn)的旋律中極力張開想象之翼,。
或許,,每首民歌都可以寫成一個故事,,故事中有一個遙遠的村落,,有夜空中的月亮和清澈的小河,還有一個聰慧的阿妹和一個出門在外的阿哥,。但這樣簡單的描述并不能傳達音樂帶來的極致,只有把聆聽者自己融入進去,,才能打開時空之門,,看見一秒鐘變成了一萬年,。又或許,,所有的聽都是在迎著時光倒流,。聽徘徊在音符里的昨日低語,。聽那些在右手演繹的晚年開始在左手生長青春,。聽被世界不同地區(qū),、不同民族和不同膚色的人們所喜愛的《小河淌水》重新回到了彌渡。
《小河淌水》只有一首,,但是被排成隊的音樂家演繹出來的,,是許多條小河和許多個阿妹。那個歡樂的,、淳樸的,、美麗的,,一往情深的阿妹,每一次都得到了重塑,。而那條清澈的、蜿蜒的,、川流不息的小河也無時無刻不在路上奔跑,穿風過雨,,而路卻沒有盡頭。
1953年,,云南著名的歌唱家黃虹帶著《小河淌水》這首民歌,,參加了全國民族歌舞會演,隨后又在布達佩斯世界青年聯(lián)歡節(jié)上演唱,,由此《小河淌水》唱響國內(nèi),蜚聲國外,。2008年的北京奧運會,,被世界樂壇譽為“東方小夜曲”的《小河淌水》在閉幕式上唱響,。美國音樂學院將其選入教材,,在首屆澳華音樂節(jié),、華盛頓第二屆中國文化節(jié)、中俄聯(lián)辦的中國文化節(jié),,在奧地利維也納金色大廳和德國法蘭克福世紀大廳,,都傳唱著《小河淌水》,。70多年以來,,這首民歌以其驚人的藝術(shù)魅力,,在中外歌壇上不斷創(chuàng)造自己的歷史,,給人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,。無論是通俗唱法還是美聲唱法,,無論是獨唱,、對唱還是合唱,,以及各種形式的改編,,都是在為這首民歌增添著光芒四射的迷人色彩,。
在眾多的演唱版本中,,我最喜歡的還是民歌大師黃虹的演繹,。在她的歌聲中,那個深情執(zhí)著的阿妹被時間之夢喚醒,,歌聲里的月光慢慢滲過星空的面紗,,仿佛那個消逝在小河盡頭的阿哥在夜色里回來了,。這樣飽滿的情感,,讓我真切地感受到月亮不老,,愛情不老,,思念不老的況味,并且深信不疑,。
當然,這首民歌還被改編成了很多器樂的版本:小提琴的悠揚,,箜篌的輕柔,巴烏的純美,,笙的清越,,鋼琴的寬廣等等,在聆聽者那里,,作為聽的開關(guān)的耳朵被取消了,一條默默流淌的小河,,你只能用眼睛去聽那聽不見的思念,,看他們把所有的音符都演奏成一支曲子,也把曲子里人演奏成自己,。相比之下,我更喜歡二胡的婉轉(zhuǎn)纏綿,,在酷似人聲的講述中令小河水波輕漾,也讓聽者的呼吸緊貼著天空的皮膚,,去迎接生命與情感的旨意,最后完成人與琴的互相問答,。
這樣的聆聽方式,,無疑是會撩起你的鄉(xiāng)愁或是時間深處的某種記憶。聽,,擦去了所有停留在音樂表面的字跡,但卻有紛紛揚揚的音符不斷涌出,,填補那些寧靜與喧囂之間的距離,,然后匯聚成往事的小河。
那是個初夏的夜晚,,同學們剛剛參加完一個詩歌活動,,回到了學校。在宿舍樓下,,意猶未盡的大家玩起了接歌,,接不上的同學必須現(xiàn)場表演一個節(jié)目,。輪到尹馬同學的時候,,他主動為大家演唱了一首《小河淌水》。時至今日,,我依然可以清晰地回憶起他的歌聲,以及他不時地望向夜空的臉龐,。在他的歌聲里,,從一滴河水里壯大的暴雨,,被填進了太多的嘆息和不舍,,讓我在不知不覺中就將自己抵押給了音符和為數(shù)不多的溫情脈脈,。
是的,披著斗篷的寒冷之神命令我們的心一天天老去,,我們就不得不在火焰越來越疲憊的時候掩藏起真心,,在那些沉悶的歲月里重新思考愛的價值,。而時間是什么,?被我們的凝視注滿愛意的幻想又是什么,?是不是可以在一條小河的身旁看見夢境的深處?是不是看見了站在月光下的阿妹,,就擁有了一首民歌自身的微型宇宙,?
是的,,這個春天的午后,,我用聆聽收藏著來自時間深處的聲音,,用一條小河來交換一次可以和民歌對話的契機,。或許,,接下來的只能是:你唱,我聽,。所以,,除了聽,我還能做什么呢,?